訪問/撰文：劉倩怡 攝影：Catherine
髮型: Dick Lau (Hpark) 化妝及造型: Jammy Liu
早幾年，陶吉吉開始當紅的時候，我已離開了電台和電視台，沒緣跟他踫面。離開了大眾傳播的早期，我很少留意流行樂壇，但我不得不留意他，一來因為他有很多好歌，好得身邊的人常哼著那些屬於他的調子；二來他是好的基督徒，好得即使站在現實的流行樂壇上，他還是口口聲聲的說自己的信仰，當舉辦演唱會時，不弄花巧，還要有訊息，甚至在唱片上也清楚寫明他的音樂是要傳揚愛與和平(love & peace)。所以，訪問他前，我早已知道要問他的是甚麼，祗等待著他當面給我的答案，好讓我們證實他是值得我們愛護和尊重的一位音樂人。
可否試試比較台灣跟香港的音樂？
「其實它們愈來愈接近，變成更商業化。70，80年代，有較多有想法的創作人，如許冠傑，very musical，好玩，but serious music，台灣也一樣，有很多很有想法的音樂人。現在不是創作人的天下，不是創作人想寫一首很捧的歌，讓全世界聽到，現在祇想著怎樣寫一首K歌，賺更多的錢。Motivation，出發點都不同，以前不管觀眾會不會唱我的歌，Who cares？如Whitney Houston, Celine Dion，觀眾不會唱她們的歌，但仍然popular，因為這些音樂感動你！現在不管是拍電影、做音樂都是看著市場去做，而不是看個心。」 不說出發點，音樂類型也好像愈來愈接近，因全球化的關係，以前R&B在香港是極不商業化的音樂，現在也可流行起來。很多新一代歌手都是從外國留學回來，所以連歌手走出來的感覺也相似。
「大家愈來愈懶，都在做universal product。We just do one thing，每個market都接受的，於是每一個市場的東西都一樣，沒有style，沒有difference，沒有variation。（那麼，我們可以怎樣？）首先最重要還是回到動機，現在大家想要錢，台灣和香港都想去內地，因為香港和台灣都賺不到錢，就想趕快到中國賺錢，這是很不負責任的想法。當然，中國是很大的市場，但我們是否應該有責任地開發這個市場。」 我們來唱片公司訪問前，去了一間從前是吃粥麵的店，現在也變了Starbucks，面對全球化的問題，怎樣做有特色的音樂？
「很難，做自己很重要。我跟新入行人說，最重要是‘Be yourself’！做一個很真很真的自己——This is all you can do！」 人家稱你為「音樂教父」，對你的音樂評價很高，心裡有甚麼感覺？
「我只覺得像馬龍白蘭度，老了二十年！（扮馬龍白蘭度在《教父》中的聲音）我感謝大家對我這樣看法，但我也覺得很好笑，以前有天王、歌神等等；我不是不尊敬張學友，他很捧，I love him，但我是基督徒，不能隨便拿神來開玩笑，神是最高的，『You are the greatest，沒有比歌神更高？』We don’t need this。」
「我是基督徒，在教會聽很多聖詩，覺得很感動，就發現音樂是很有力量。韓國這幾年音樂很厲害，因為南韓是基督教國家，very strong Christian influence，很多小孩從小在教會長大，從小唱歌，所以很多Korean Singers很懂唱歌，（像黑人！）Exactly，為什麼台灣、香港的人都唱得不好！因為我們不去教堂（大家都笑了） 我不是說你要唱歌，就趕快去做崇拜、信教。從小聽唸佛經般的，和聖詩那種很soulful的音樂，很不一樣，後者是很內心的東西，音樂有力量去感動人。我做音樂，不是為我自己做，是為神做的。（從來沒有動搖過？） 沒有。當然，我不是每首歌都說明，但其實我每張專輯都有些東西，知道的人就會知道，我不會很明顯地表達，因我不是要傳道，不想給人家壓力，或許有人聽到我的音樂會感動，然後再慢慢了解。」 你在最新的專輯中，已經有一首歌是將傳統的聖詩〈禱告良辰歌〉從新演繹出來。
「對。（很好聽啊！）謝謝！」 覺得自己的音樂有什麼不足夠嗎？
「太多東西不夠，我的工作是永遠做不完，現在也像剛剛開始一樣，一直在努力當中。音樂就像語言，一直要練習，語言永遠可以improve，音樂一樣，很多心力和時間才可master這種語言。」
「我覺得勇氣很重要，像我剛說廣東話，我不敢說，怕人家笑，廣東話講不好會變粗口。做音樂一樣，有時要將很 private和personal的故事放在裡面，這樣，就怕人家會笑，笑你這個人為何有這個背景、故事，我覺得我要有勇氣做自己。」 有什麼特別體驗來豐富音樂嗎？
「有些東西，我會用音樂表達……其實我有另一個大夢想，我想拍電影，做導演。我大學唸電影，但我一直沒有做，因二十多歲時有個機會去做音樂，就走上另一條路。（喜歡哪一樣多一點？）（猶豫了一會）「電影！但我不敢講出來，因我怕人家說我不是音樂人。」 我都想問你關於電影，很多喜歡音樂的人，都會愛電影，因為大部分創作人都喜歡這幾種不同的藝術。周杰倫很快已拍電影，但總不見你參與電影？
「我覺得上帝特別這樣安排，十幾年完全不讓我碰電影。上帝有時蠻狠，祂像說：『David，15 years, no interaction with movies！』我就不碰，連自己的MV都不拍，我想拍大電影。」 你對哪方面的題材特別敏感和關心，希望能多體驗，可以在創作上表達？
「我一直很關注的就是華人。不論是住在哪裡的中國人，我很關心他們的未來，這就是我一直不想到去美國發展的原因。」 過去甚麼時候覺得最痛苦？
「坦白說，這十年二十年，I’m very very blessed。像早前，我要替在美國的房子重新做屋頂，工程需十日時間，第二個星期五的六點，工人完成所有工程後離開，然後六點半就下雨！要知道L.A.(洛杉機) 很少下雨。」
「有些時候是比較艱難，前幾年，事業不順，我有很多掙扎，但不能說很慘。我有很多很好朋友跟工作夥伴。」 有甚麼事情令你最難受？創作上？甚麼人事？
「如果有一天，我不知我的生命的意義是什麼，不知為什麼要在這些事情上努力，不知上帝要我做什麼的話，我會很痛苦！像我有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音樂，雖然我有使命，但市場這麼差，又那麼多新人，不知自己有沒有存在價值，我就想放棄。」 你何時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使命？
「應該是愈來愈清晰，不是一開始就很清楚。我以前是做幕後，後有機會做歌手，祇覺很好玩，但後來收到歌迷的信，她們不會寫：『David，你好可愛，你很帥……。』當然，這因為我不帥。（你在她們眼中也是帥的。）謝謝！反之，他們會寫：『你的歌給我很多力量……』有一位歌迷，他離開家去外面讀書，他一直聽著我一首歌，因它給他力量。每一年每個月，我都一直收到這些信和電郵。有一次，我收到一封信，上面寫：『當我想自殺，活不下去的時候，聽到你一首歌——〈蝴蝶〉，就給我很大力量。』這首歌也是我心情很低落時寫的，當我看到這封信，我就知道我為甚麼要做音樂。」 有沒有懷疑過神？
「當然有，但現在比較少。聖經上寫：『You of little faith！』（你這少信的人） 有時候閉上眼，走在水上，你就發現可以在水上走路。如果你不去做，神也不會給你力量。」 你覺得流行文化和信仰有沒有衝突？
「去崇拜時，聽到牧師講道時說我們不要渴望世界上東西，如車、屋、錢、金銀珠寶、名錶、名牌衣服，我就想：其他的，我沒有很多，但我卻很愛車子，我有很多部車，怎辦？信仰跟流行文化、娛樂界一定有衝突。有時牧師看到我在電視上的訪問，跟我提起，我就很擔心自己不知有沒有講錯甚麼！不過，我相信牧師都跟上帝都會有衝突和掙扎，何況我們這些不是在教會侍奉的。我想神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門徒去做事情，每個人都要跟祂做報告、report。不在這個世界的時候，我們都accountable（要交待、負責）！」 甚麼時候特別經歷到神？
「每日都有，大大小小。較特別的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，爸爸那時還未信主，有次，零晨五六點，我聽到聲音，於是起床，看見爸爸一個人在客廳哭，當時我很年青，不知發生甚麼事，很害怕，於是跑回房睡。直到早上起來，才知原來是奶奶過世。奶奶是一個很虔誠的基督徒，她留了一本聖經給爸爸，他從那時就開始看聖經，而我跟他的關係本來不太好，但那時就唸聖經給他聽，他也自此慢慢接受了神。」 你覺得自己有天會像張德培般，跑去唸神學嗎？
「現在很難想像；很難講，maybe one day……。」
《飛紙仔》的讀者都是很有心的人，其中很多也是基督徒，你有沒有甚麼想補充？
「我覺得自己的belief是感恩很重要，看這個和聽這個訪問的人都應該擁有很多，不是貧窮、饑餓的一些人，我們首先可為我們的關係和健康感恩，感恩之後，把我們的幸福、blessings跟別人分享，多愛和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就好了。」 在這個世代，不拼命抓錢，而談理想的人已經少；還要將理想降於使命之下的就更少。很多人不太明白理想跟使命的分別，總將它們混為一談。對我來說，理想是從個人心底願望出發，能發揮自己所長的也算是理想，但這卻不能列為使命；使命是一個人對別的一些人的一種承擔，不一定是自發的，該是從上天感召而來。在這個世代，要在大眾流行文化的創作中，裝載內涵、意義，還要有信仰的界限和原則，何其的難！特別是相對於歐美，無論是市場的大小，或基督教信仰基礎上，台灣和香港都不算是理想和滋潤的土地。在台灣中，有幾位這樣的音樂人，但都好像慢慢淡出了主流樂壇。在我寫這篇稿的中途，我想到了一句說話：「不要怕做少了，也不要期望做多，盡力就好了！」
陶吉吉能在艱難中，盡力打造出好成績，這就是他日後要交待的報告了，你猜上帝會在天堂獎他一架法拉利嗎？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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